加尼亚忽然前仰后合地笑起来了。
“您干吗那样看我?”他问公爵说。
“我真奇怪,您会笑得这样诚恳。您的笑的确像小孩子一样,刚才您进来跟我和解的时候,说:‘如果您愿意,我可以吻您的手。’——这正像小孩子们和解似的。看起来,您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,做出这样的行动。但是,您忽然高谈阔论起这件肮脏的事和七万五千卢布来了。这一切真有点离奇,而且是不应该有的。”
“您想从这里面得到什么结论呢?”
“那就是说,您是不是过于轻举妄动,您是不是应该先考虑成熟?瓦尔瓦拉·阿尔达利翁诺夫娜的话也许是对的。”
“啊,又满口仁义道德啦!我自己也知道,我还是一个小孩子,”加尼亚很热烈地插嘴说,“仅仅从我和您进行这类谈话,就可以看得出来。公爵,我要办这桩婚事,并不是为了金钱,”他继续说,好像一个青年人的自尊心受了伤害,不能不说出来似的,“如果为了金钱的话,那我一定会打错算盘了,因为我的脑筋还不够灵活,性格也很软弱。我做这件事情,是出于一种热情,一种爱好,因为我有一个主要的目的。您以为我得到七万五千卢布以后,立刻就要购买一辆马车吗?不,到那时我还是穿着前年做的旧衣服,抛弃俱乐部里的那些朋友。我们这里虽然都是放高利贷的人,但是有耐心的人并不多,我却愿意忍耐着。最要紧的是坚持到底——这就是全部的任务。普季岑十七岁的时候睡在街上,贩卖修铅笔的小刀。他开始时只有几戈比,现在已经有六万卢布了。但是,他的确是经过千辛万苦,好不容易啊!我要这种千辛万苦,直接从大笔资本开始。到十五年以后,人家会说:‘你瞧这是伊伏尔金,犹太王!’您说我是没有特点的人。您要注意,亲爱的公爵,对于我们时代和我们种族的人来说,再没有比说他没有特点,性格软弱,没有特殊才能,为人平凡等等更感到侮辱的了。您甚至不肯承认我是一个最好的坏蛋,您知道刚才就是为了这个,我恨不得把您吃下去!您给我的侮辱比叶潘钦给我的侮辱还厉害,他不跟我商谈,也不劝说我,您要注意,他只凭心里想就认为我可以把老婆卖给他!老兄,他这种看法很久以前就使我感到狂怒,我很需要金钱。等我有了钱,您知道,我就会成为很有特点的人了。金钱之所以非常可鄙可憎,就是因为有了它才会显得有才能。而且,一直到世界的末日为止,情形也是如此。您一定要说这话太幼稚了,或者说是太诗意了——那算不了什么,反正这样做会使我更加快乐,我一定要这样做。我无论如何要坚持到底,忍耐到底。Rira bien qui rira le derni?er[2] !叶潘钦为什么这样侮辱我?是为了恨我吗?绝不是的。只是因为我太渺小了。等到有朝一日……但是够了,我该走啦。科利亚已经探了两次头,他是来请您吃饭的。我现在要出去一趟,有时间我再来看您。您住在我们家里是不会不舒服的,他们现在会把您当作亲属看待。可是您要留神,不要泄露我的秘密。我觉得咱们俩如果不成为好友,就会成为敌人。您以为怎样,公爵,如果我刚才吻了您的手(我是出于至诚的),我会不会以后就成为您的敌人呢?”